飛蟻、洋蓍草、杓鷸 割草的自然書寫 | 環境資訊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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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蟻、洋蓍草、杓鷸 割草的自然書寫

2019年07月21日
文:約翰•路易斯─斯坦伯爾 (John Lewis-Stempel);譯:羅亞琪

七月十九日

飛蟻日。數以千計的黃土蟻在這宜人的午後從下草地和河岸地的蟻窩傾巢而出。這是一場精心設計的共和黨革命;雖然相隔200公尺,兩地的無產階級卻幾乎在同一時間——下午5點15分——放出長著翅膀的蟻后和她們的配偶。

蟻丘上爬滿了螞蟻,他們昏昏沉沉地飛上天空,雄蟻追逐蟻后,要在高空交配。就像百米短跑俱樂部。不一會兒,這些有翅膀的螞蟻上升為縷縷輕煙,到處飛、到處停,停在我的頭髮上、我的手上,我越是撥掉他們,似乎就有更多停在我身上。煙霧散去,讓草地上空飄移的空氣染上一抹灰。

蟻窩之間能做到像鐘錶一樣的同步,是個很聰明的巧計。多個來自不同群落的螞蟻同時飛到空中,可以減少近親繁殖的機率。此外,掠食者也無法應付突然大量湧現的食物;白鶺鴒正在瘋狂掃貨,斑鶲跳下圍籬,瞄準經過他面前川流不息的螞蟻,空中也出現了各種燕子。然而,鳥兒能吃的也就只有這麼多。

受孕的蟻后會活下來,在某處建立新的群落。大自然裡,沒有任何東西會被浪費。死掉的黃土蟻會滋養草地的土壤。塵歸塵,土歸土,血肉歸血肉。

洋蓍草的頭狀花序是白色的,好比精美拼接首飾的一個個小圓片。然而,辨識這種植物的關鍵其實在它那非凡的葉。長長的葉子分裂成無數小葉片,因此拉丁學名才會有millefolium這個字,意思是「千葉」。和洋蓍草有關的民俗傳說可能是所有植物當中最多的。在古希臘神話中,阿基里斯就是使用這種植物為特洛伊戰士包紮傷口;在中國的《易經》裡,計算乾燥的洋蓍草莖是一種占卜方式;凱爾特人相信,這種香草具有影響心理狀態的屬性,能讓喝下的人看見未來的配偶;相較之下中古時期的英國人就務實許多:人們認為洋蓍草的苦味很適合放進啤酒調味。

我摘取這種植物,則是因為它煮出的茶頗能提神。

割草向來令人頭痛,尤其是用老派的方法割老派的草地時。杓鷸的雛鳥到了7月的第三週才長到可以飛行的程度。有一天早晨,我在馬路地碰巧望向草地的方向,看見他們離巢。四隻杓鷸繞著圈圈,接著飛過我的頭頂,排成一直線,飛越山脈,穩穩往西行。他們沒有注意到我,但我仍愚蠢地像個面對孩子長大離家的父親,既驕傲又悲傷。

割草的時節還必須考量其他野生生物。黃鼻花的種子要到最後一週才會長好,而我想要促進它的生長。有一隻雲雀還在孵蛋,因此我在她四周圍出一塊地,這樣她就能在一座未割草的孤島上毫髮無傷。草地鷚正在孵第二窩,所以她也獲得一座私人島嶼。

割草時,鄉村表面的祥和與我內心的狀態差異最大。俗話說得好,趁太陽大時割草。可是,在這座年降雨量40英寸的英格蘭西部山腳下,太陽何時才會大?我不斷關心廣播的天氣預報,還上網Google天氣,特別是斯堪地那維亞的報導,因為我們的朋友安妮說服我,說北歐人的預報最可靠,跟他們的車一樣。我在找的是富豪汽車等級的天氣預報。

而我真的找到了。有一個瑞典的天氣預報員對赫里福德郡西南方的天氣可以做出近乎百分百準確的預測,他賜予我整整10日的乾爽天氣,就從7月24日開始。

我從中午開始割草,這時露水已經蒸散,升高的氣溫帶起花粉,草場聞起來像蜂蜜般甜美。


一草一天堂:英格蘭原野的自然觀察
MEADOWLAND:The Private Life of an English Field

作者:約翰•路易斯─斯坦伯爾/繪者:麥凱拉•阿爾蓋諾/譯者:羅亞琪。三民書局2019年5月出版,定價350元。

作者簡介

約翰•路易斯─斯坦伯爾(John Lewis-Stempel),英國知名自然書寫作家,其農夫與作家雙重身份在寫作中完美融合,主要以關於自然和歷史的著作而聞名。著作《一草一天堂》(Meadowland)和《罌粟綻放之地》(Where Poppies Blow)榮獲溫萊特獎(The Wainwright Prize),並於2016年獲頒BSME雜誌年度專欄作家獎。

他與妻子和兩個孩子定居於英格蘭與威爾斯的邊界。